
盛夏,第二次踏上城口河魚鄉(xiāng)土地。
依然是熟悉的農(nóng)家小院、弧形小橋、農(nóng)耕博物館;依然是不變的古松虬枝、奇峰競峭、滿山濃黛;依然在聆聽魚肚河講述石墨盤之謎、河魚剿匪記、神奇白馬灣的故事。習習清風拂面,徐徐垂柳弄影。“桑榆郁相望,邑里多雞鳴”。打開來,還是那一幅活色生香的農(nóng)耕文化圖,等著我們看。
但更美的風景在高處。
小車沿河魚鄉(xiāng)場鎮(zhèn)核桃壩迤邐而上,沿途山勢險峻,巍峨雄峙,草木葳蕤,風光秀麗, “路從樹木蔭中轉(zhuǎn),云向山澗缺處開”。上次來河魚,只走到絲棉園處,因路未修通而半路折回。如今,道路暢通,小車繼續(xù)上行,2000米、2200米、2400米……白云伸手可摘,藍天觸手可摸。“古今傳此嶺,高下勢崢嶸。”浩浩八百里秦川撞入眼簾,綿綿川渝煙云盡收眼底,令人頓生豪放之情。
我就站在渝陜界梁上。
站在山頂,遠眺秦巴大好河山,千峰競秀,萬壑藏云,森林蓊郁,草場茂密,令人思緒聯(lián)翩。曾經(jīng),萬山阻絕道路,李白發(fā)出浩嘆:“噫吁嚱,危乎高哉!蜀道之難,難于上青天!”面對山川綺麗的景致,歐陽詹也悵然寫道:“悠悠煙景兩邊意,蜀客秦人各斷腸。”
那僅僅屬于遙遠的古代。
而今,“安得青山路,化為平地行”已不再是想象。寶成鐵路已穿越險峻而逶迤的秦巴山脈60余年,天塹早已變成通途。高速公路和高鐵直達漢中、巴蜀,蜀道不再艱難。近年來,脫貧攻堅戰(zhàn)打響,各級鄉(xiāng)村級公路滲透到秦巴的各個山鄉(xiāng)村落,道路更是四通八達。就在我們站立的這個渝陜交界處,公路邊停滿了不少小車和房車,一頂頂白色的帳篷像蘑菇一樣在陽光下亭亭玉立。隨時出行觀賞“出紅扶嶺日,入翠貯巖煙”的秦巴景色,已不再是奢望。

這里是重慶市城口縣河魚鄉(xiāng)和陜西省安康市平利縣在莽莽大山之間的一道分水嶺。能分開嗎?
大秦嶺是中華龍脈,大巴山是大秦嶺的重要板塊,也是中華龍脈的重要組成部分。它們見證了周、秦、漢、唐等13個王朝興衰榮枯,孕育了巫、庸、巴三個神秘的古國。從這里流淌出的河流穿過漫漫歷史歲月,澆灌滋養(yǎng)了泱泱中華文明。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也深深植入了我們的血脈。
大巴山脈和秦嶺山脈兩列山脈平行聳立,東西橫亙,相互依傍,不可分離。它們共享一片藍天,共踏一塊土地,共沐日月精華,共越春夏秋冬。
春天,五彩山花爛漫如云;夏日,青草萋萋碧綠如毯;秋季,滿山紅葉流光溢彩;冬時,冰雪飛舞如蝶如羽。
高山草甸,或許更有夏日的魅力,大片大片的草甸在明媚的陽光下閃閃發(fā)光,一叢叢野花隨風搖曳,像跳舞的精靈,在草甸上盡展舞姿。一縷縷涼風拂來,我聞到了秦巴兩地的文化氣息……

平利縣和河魚鄉(xiāng)都坐落在秦巴大山脈里,是山的雄峻鑄造了兩地山民的剛毅和堅強;是灞河和平溪河水的清澈,滋養(yǎng)了兩地山民的淳樸和敦實;是成千上萬種珍稀樹木釋放出的氧氣,激發(fā)了兩地山民的靈氣和智慧。于是,平利的女媧圣山,旨在福佑社稷;河魚的農(nóng)耕文化,教人回味農(nóng)耕。平利的弦子腔,唱起來,改天換地;河魚的錢棍舞,舞起來,物阜民豐。一段咫尺的分界線,將陜西和重慶分割成兩地,但文化的魂還在,骨子里的經(jīng)絡還連接在一起,血脈相連,生生不息。
渝陜界梁,分明是一部秦巴歷史大書的書脊,秦嶺和大巴山是封面和封底,翻開來,就是一部厚厚的史書,記載著秦巴這塊土地上歷代朝廷興衰交替的波瀾壯闊的斗爭歷史,書寫著秦巴先民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勤勞稼穡的農(nóng)耕文化。在這里,你望得見山、看得見水、記得住鄉(xiāng)愁,也記得住紅四方面軍建立起川陜革命根據(jù)地,紅軍與當?shù)厝罕姷聂~水深情:“寨兒坡,路兒荒,穿爛草鞋一雙雙。只要紅軍不斷糧,哪怕跑斷腳板掌。"
站在渝陜界梁上,我們就是在讀一部中華文明史,何其快哉!